想要了解英国人对于脫欧的真实看法，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从当地政客的口中，舆情调查机构的追踪数据中，似乎少了一个因素没有考虑到，那就是部分当地人，其实在该不该脫欧的问题上，只会盲目跟随他人的想法，容易被舆论影响左右自己决定。
摄影 / 曹劼
英国国会下院选择在上周末举行特别会议，想要表决保守党政府脫欧新方案，结果惹来数万人挤在国会广场外游行示威。他们中的多数人都举着留欧的标语牌，口中大喊着挖苦约翰逊政府的口号，这样的反脫欧示威在英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并没有引起我太大的兴趣。相比之下，在广场附近酒吧里，我侧耳听到一个当地孩子和他的父亲在排队时的低语对话，值得记录下来聊一聊。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人太多了”，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这个要求的当地男孩看起来在十三四岁，他一边说着，一遍摆弄着手里的欧盟旗帜，尝试用力的弯断塑料制成的旗杆，可以看得出他有些不耐烦了。听到孩子抱怨的父亲，神色显得有点尴尬。他用眼神环顾四周，基本确保没有人听清孩子说的话，然后将手搭在孩子的头上安抚说：“还得待一会儿，一起来的朋友们都还没有走呢。” 父亲的解释显然没有令孩子感到满意，随即反问说：“为什么要一起走，我们为什么要一起来游行？” 这位父亲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答案，愣了一两秒后一边拉着孩子出门，一边说：“其实我也不想来，但邻居们说要一起来，就来吧。”
19日国会广场人头攒动的场面，只是面对英国脫欧这个争议话题，英国社会众生相的一部分。如果耐心等到议员们投票结束，游行活动陆续散场，你就可以跟我一样，在步行十分钟后看到沿街停靠的，一辆辆大约可以乘坐40人的大巴车在这里，准备带游行者们回家的景象。看到这样的景象，至少你不会再轻易相信所有游行示威的人，都是随意集结的。在数万游行者的背后，是有民间组织在默默地安排着一切。至于他们之前花了多大力气来游说各地民众来伦敦示威游行，对我来说就不得而知了。
在21日，约翰逊政府仍然迎难而上，力求在国会为英欧已经达成的脫欧协议，在英国国会再度闯关。而在此之前，英国当地在脫欧问题上立场相对中立的当地媒体公布民调说，近七成的英国人希望看到英国能在10月底按期脫欧。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支持政府按期脫欧，理由其实相当复杂。同样是赞成按期脫欧，但支持有协议脫欧和无协议脫欧的人，人数比例都占到四成左右。如果再问这些英国人为什么觉得月底脫欧好，很多人会给出同一个解释——“拖不起了”，至于10月份是否真的合适英国选择脫欧，其实很多人是很难给出自己的见解的。
问题在于，不少英国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前首相特雷莎梅为英国达成的脫欧方案内容了。其实对比前任和现任首相为英国人从布鲁塞尔带回的脫欧协议内容，你会发现其实差别真的不太大。正如伯明翰城市大学脫欧研究中心研究员麦克贝给我的解释所言，约翰逊政府的方案只是看起来口气更加强硬一些而已；但对于英国公众来说，更重要的问题是，他们是否清楚此时脫欧，对于英国的未来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在他看来，不少英国人容易受到媒体舆论的影响，甚至为反对而反对，不能冷静思考英国国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法通过任何脫欧方案。
英国脫欧争议持续三年多，一些当地议员告诉我，有些甚至影响到英国人脫欧决定的说法，看似合理，但其实完全是无稽之谈。这其中，在这些年颇为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英国人之所以要执意脫欧是因为英国自认一直以来在欧盟内部作为重要的政治和经济体，并不受重视。接替前首相布莱尔，在英格兰希捷菲尔德地区担任工党国会下院议员的威尔逊对这种说法，称得上是嗤之以鼻。他告诉我，英国一直以来都在欧盟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力，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来自英国的欧盟事务专员，从来没有缺席过，而且也长期担任着要职。他反讥民间脫欧派人士说，不知道这些人平常是否会真地关心欧盟的新闻话题，了解英国在其中参与的重要性。不过，当我问到这位议员，是否会将自己的看法，争锋相对地同自己选区的老百姓聊聊。这位议员却不知为何也有些闪烁其词起来，称只有到了投票表决的那一天，自己才会和其他同僚们一起来分析新脫欧协议，还有哪些利弊可寻。这样的回答似乎让我明白，一些英国人在脫欧问题上出现盲从的问题，其实也和地区议员们不敢轻易和他们毫不保留地争辩，向他们解释究竟在国会的讨论中出了哪些争议问题有关。毕竟，得罪了选民，丢掉了自己选区的议员席位乃至政治前途，在一些议员们看来也不值得。
